B站刚刚发布了一支青年宣言片,如果你是那种口口声声说自己爱B站、或是每个月都要把“年轻一代”写进销售方案里的人,你就应该看看。
不同于我看过的任何一条B站视频。没有鬼畜、没有奇诡的节奏。每一段文案都被精心撰写和朗读,演讲者是“中年砥柱”的代表者何冰,这是最正统的演讲配置,它很古典,看上去没那么年轻……却恰到好处。“每句话都是我想说的,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方式。”
只有这时,我会忘记自己的年龄、职业,忘记自己严肃、刻薄的本性,体验到了一恍而过的、整个互联网世界都在拼命融入的那种年轻。❷
2014 年国内第一次有电影片方把弹幕带进了电影院。我记得,那天傍晚每个观众的兴致都很高,完全不在乎电影是不是好看。电影结束,我在电影院外面就编辑好了文章,发送出去。
那是在我“年轻的时候”,一定要去体验最新鲜的玩意儿,用当时还很新鲜的社交平台,用最快的速度把它分享出去。
。当时我还在杂志社负责平面版块,微信公众号刚刚走过发展初期,我应该是第一次意识到:传统媒体的未来在社交网络。很快杂志社启动了社交媒体项目,媒体内部也开始了更加适应社交网络的改革。
成为坚定的商业策略。再过不久,我离开传统媒体,全职运营自媒体。过去五年,根据我的观察和统计,我有80%的商业客户曾在推广需求中,明确了商品的概念和受众,是和“年轻一代”相关的。
我们一道,不遗余力地概括出年轻人的特征,把年轻人定位成媒体的读者、直播的观众、商场的常客、旅行的大军、消费的中坚,最终完成了商业故事的年轻化改造。
最初只是担心招不到编辑,因为“这年头没有人看杂志了”,“也没有人会对做杂志感兴趣”,结果我的邮箱里收到了将近五百份简历。
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杂志,取决于编辑团队是怎样的人。一方面,我们希望尽可能地招聘“年轻的”编辑,另一方面,我假设,他们应该懂得当下年轻人喜欢什么。
其中一场面试上,我问一个刚刚工作了一年的女生:“你怎么看待潮鞋?你对哪个练习生感兴趣?你每天花多少时间在短视频软件上?你看直播的时候买过口红吗?”
我感到自己每打出“年轻人”三个字一次,这个词就会离我更远一些,因为它们让我意识到自己开始成为上一代人。
第一个,我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。我自己创业的时候,有一天来了个新的实习生,没想到第二天就收到了她离职的邮件。在将近两千字的邮件里,我看到,她列举了自己不适合在公司工作的原因,公司的局限以及对我个人的建议。
我看了很生气,简短回敬了一封邮件,大意是对方很没有礼貌,然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。
第二个是个男孩,我在时尚杂志工作的第三年,发现自己的社交账号的私信箱里有一封简历,面试之后他来到了公司。在公司里,我听到他说,他非常想得到这份工作,因此不管通过什么渠道,也要让自己的简历被人看到。他是我见过精力最旺盛的人,有次闲聊他说工作很累,但他一定要熬过去,因为他希望把这份工作当做一个跳板,“然后到国外工作”。
在他之前,另一个女生在我们部门实习过。一个做报道的部门,经常需要出差到外地,我们看她刚来,决定让她去出最艰苦的那一个差。她远赴河南一处很偏远的山村,突破了两天,采访对象还是不愿意接受采访和拍摄,她发短信告诉我,自己已经濒临崩溃,因为这里的生活条件很差。“从出生到现在,我从来没住过没有空调的房子。”
你可能会怀疑,为什么我对这三个人印象深刻?他们有什么共同点呢?实际上如果非要找到他们当中的共同点,那就是他们都被我批评过,至于他们有没有真的接受我的“教育”,我并不确定。
我在社交网络中的言论时常引起一些涉世未深年轻人的注意,他们的发言令人生气,我恨不得见一个拉黑一个。
有一次我们几个认识的朋友,互相倾诉关于社交网络的苦恼:“很多年轻人的嘴就是欠管。发现了吗,这一代的小孩,说话都不怎么经过大脑,社交网络因此变得乌烟瘴气。”
“少给他们指手画脚哦,”忽然有人说。“什么我们这一代你们这一代?我们这一代蠢货多?看看热搜好吧?能先管好你们这一代的蠢货再说吗?”
如果我发现对方是个小孩,我会将对方移除粉丝,而不是拖黑。遇到社会公共事件,我开始尝试去听年轻人说什么——但不是听到一个群体的声音。
❻做新杂志的时候,我们去查数据,去看互联网公司的年度报告,去看智库的 PPT,去看创业公司的商业计划书,没有看到年轻人“喜欢看书”这个选项。
但我想起了那个对我说“我的爱好是看书”的年轻女孩。这让我开始反思长期以来,自己对年轻人的概括式的理解,是否已经导致思维的局限。
商业主义简单地把年轻人类归为一个时代概念,品牌去研究群体行为,并向他们兜售商品和理念。“去塑造年轻一代的生活方式吧。”我们喜欢说。
“说服他们,让他们听话。”我们把年轻人当成一个整体看待,研究对策,去制定商业计划。
——要懂年轻人,应该到他们中间去,应该看看他们,因为年轻人不是一个群体出现的,而是很多个体。这就是为什么,我对B站那个演讲短片的每一句词都心有体会(能够体会到这些,其实有些难为情,因为真的觉得自己和“年轻人”不是一代人),
这是最基本的前提了:接受这一点,才能放弃站在高处,才能放弃指手画脚,才能和年轻人共事、生活。
当时我们并不是一家稳定的公司,大概她来到办公室,从我们的办公状态中,迅速判断出这个创业项目的状况,认为自己应该早点远离,她非常坚定,以至于连夜就写好了邮件,思路非常清晰,希望自己的建议能够对一家创业公司有用。
那个在时尚杂志工作的男孩没有出国,我猜测,可能因为他现在的工作非常顺利。他仍然是我所知的精力最旺盛的人,还在持续产出令行业羡慕的创意。
炎热的夏天里,在没有空调的房间里哭过的女生,没有被我失败的实习经历吓倒。她多待了一天,最后说服了采访对象,为杂志带回一篇珍贵的采访和照片。前段时间她刚从纽约回北京,发短信告诉我,她也突然想起了这件事。
如果你也看网球,会知道在网球特别是在男子网球领域,“三巨头”(费德勒、纳达尔、德约科维奇)享有绝对统治力。年轻球员不断向他们发起挑战,结局却不太乐观。
长期以来,我们作为球迷,一直喜欢这种关于代际之间的胜负故事。但我们眼中一直“被打败”的这些年轻人,如果拆成个体,去看他们的故事,会发现他们证明价值的方式不止一种,他们是“仍然充满梦想”的人。
今年澳网,23岁的德国人兹维列夫表示,自己每赢一场比赛就会捐款1万美元,如果在2月2日举起冠军奖杯,就将捐出412万澳元的全部夺冠奖金。
蒂姆冲击决赛之前接受专访,被问到自己会如何挑战三巨头?他谦虚地说,三巨头将网球运动带到了全新的高度,他们也令年轻人的网球达到了更高的境界。
这意味着,他希望有朝一日获得大满贯,并不是三巨头拱手相让的,而是靠一场完美的胜利。
今年澳网的女单冠军是二十一岁的肯宁。在颁奖典礼上,她祝贺了对手的付出之后,连续说了三次“梦想成真”……“If you have a dream then go for it.” 这个时候我才真的为她高兴。
我们曾经不敢想象没有三巨头的网坛会是怎样的,后浪已至,前浪仍然澎湃汹涌。眼下有太多困难,梦想变得稀缺,好像也不太值得谈论,人们会变得越来越现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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