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周三,他在户部巷试图和一个陌生姑娘玩公主抱,被女孩和男友揍了一顿,眼睛打出血,眼镜也被打烂。
他每天的直播内容,是整蛊陌生路人:搭讪美女、倒地装死、“炸街”大喊大叫、去网吧关陌生人电脑、在宾馆假装警察查房。
▲ 刘会晖录制的小视频。和他一样在地铁里突然跪下求婚、倒地大喊的主播,在快手里还有很多。
直播没有因此中断,刘会晖去诊所上药,又和几个哥们约了顿宵夜,淡定地播到转钟。
刘会晖的铁杆粉丝群炸了,大家觉得打人情侣心胸狭窄,刘会晖应该当场打回去或者报警。
当天直播举手机拍摄的大军非常懊悔,在“刘会晖老铁群”里道歉:“没有保护好大家的主播,对不起”。
大军是刘会晖的铁杆粉丝之一,黄石人,从部队退伍后去广州当协警,意外弄丢了嫌犯,也丢了工作,回到武汉,在工地上干活。他经常在直播时自愿帮忙举手机。
刘会晖没有团队和助手,直播时基本靠自拍和最亲近的五六个粉丝轮流帮忙,他们大多工作时间自由,比如长途司机。
玩快手一个多月,刘会晖已经积累了5.7万粉丝,在快手上,他的ID叫“刘会晖帮主乞丐”。粉丝们会在直播到精彩时鼓动刘会晖“别怂”,也会在整人成功后扣一串666,刷一波礼物。
除了每天下午五六点持续到夜晚的直播,刘会晖还会拍一些被称为“段子”的短视频。比如最近他拍了一个“告白苍井空”的段子,在光谷人潮涌动的天桥突然下跪,捶胸高呼“苍老师!我爱你!”如此重复三遍,路人纷纷退避。
刘会晖其实还有一个粉丝5万多的快手号,因为有次在地铁车厢里喊了句“有炸弹”,被封了直播权限。
刨除快手平台50%的抽成,刘会晖每天最少赚300元,多的时候八百、一千元。
他把快手直播看作自己的事业,微信签名是“90后正能量创业者”,头像是在影楼拍的形象照。
第一次见他,我很难将面前谈吐有礼的年轻人,和快手上自称“乞丐”的整蛊播主联想在一起,头发梳得整齐服帖,只是白发特别显眼,一问年纪才21岁。
他是老师最喜欢的那一类“好学生”,上课从不缺勤,甚至会做好每天的时间规划,对照一一履行。他在学校办过创业协会,带着四十多个同学一起做兼职、办比赛、做驾校。
学校的环境让他有些失望,大部分同学每天打游戏混日子,学校也不能提供想要的创业资源。无力改变,他选择了离开。
他15岁就已经能赚钱养活自己,摆地摊、代理游戏点卡、做硅藻泥生意,接触过的活儿不下十种。用他的话说,他胜在勤奋努力。别人摆摊,把东西摊在地上开始玩手机,他嗓门大,会吆喝,总能赚得更多。
他曾经把自己拍的“段子”分享到村里的老乡群,结果被骂“疯子”,刘会晖没有辩解,直接退了群。
对于许多生活在大城市人而言,第一次知道快手是因为网络上一篇名为《残酷底层物语:一个视频软件里的中国农村》的文章描绘的吃死猪、炸裤裆的魔幻农村。
但是在刘会晖老家,根本没人用快手,就连爸爸和奶奶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。
有一个在青海当兵的武汉人,经常在直播间狂刷礼物,甚至嘱咐刘会晖,开直播一定记得小窗通知他,生怕错过。
送货司机小白总是义务来帮忙拍“段子”,在直播间里呼吁观众“动一动发财的小手指”,他被刘会晖的直播深深打动,觉得他很拼、很励志。
刘会晖乐意在粉丝群里晒出当天的直播收入,“老铁们”也很抬庄,鼓励他继续加油。
偶尔也有人发评论和私信骂他“低俗”、“脑残”,刘会晖坦然面对,说自己没法做到让所有人喜欢。
刘会晖觉得做直播很光荣,因为自己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。他最崇拜的人是刘邦,因为刘邦有勇有谋,“而且脸皮也很厚”。
他想攒足10w粉丝后开一个工作室,请专业的摄影和策划,把事业做大。刘会晖说,已经有四个人找过他,想投钱给他做直播,有开法拉利的富二代,还有开游乐场的老板,但他觉得现在时机还不够成熟。
现在,他把全部精力和热情都投入在直播上,他想当老板,想改变命运,想回报社会。
除了每天两小时直播,柴春雨日常从来不会主动打开快手,他欣赏不来快手上流行的喊麦和社会摇。
▲ 江汉路已经成了直播的战场。水塔和HAPPY站台周围,遍布美女主播和快手社会摇、喊麦主播。
每天晚上19:30到21:30,柴春雨都会在江汉路地铁站F口直播唱歌,就在Happy站台对面。他是内蒙古赤峰人,大学在沈阳音乐学院学流行声乐,在多个城市的酒吧做过驻唱。早在2015年,22岁的柴春雨就曾在武汉A+当驻场歌手,一开嗓就能听出功底。
每天直播,都会吸引路人围成一个圈。包括提购物袋的年轻姑娘、夹公文包的中年男子、骑摩托的外卖小哥。
有个戴黑色毛线帽的老人每天都会来现场支持,风雨无阻,有时会在开播前,去地铁站迎接他。老人自己不会玩快手,但是碰到拿手机的年轻人,就会推荐他们去快手关注柴春雨。
有时候,粉丝会点一些让他无法接受的“网络神曲”和“垃圾音乐”,他一般以“不会唱”为理由婉拒,但“表情上还不能表现出自己的真实想法,不然粉丝会觉得你很装”。
他会尽量满足粉丝的要求,对于自己不喜欢的口水歌,只要还没突破他的底线,就会硬着头皮学。
他遇到过各种“难搞”的粉丝,有人疯狂刷屏硬要他“喊麦”,有人要求他“边唱歌边爆粗口”,还有人会无缘无故冲进直播间骂他“唱得难听”。
面对快手观众的无礼要求和指责,仍然要保持微笑,“不然粉丝会揪住不放,说我小心眼、不大气”。
柴春雨的心里紧绷着一条线,一边是自己对音乐的坚持和追求,一边是快手用户另类的审美情趣。
柴春雨不止一次想要离开快手,换一个平台做直播,考虑到要放弃半年积攒的30万粉丝从零开始,又舍不得。
快手上粉丝量排前十的主播大部分都在广州,比如坐拥千万粉丝的二驴、散打哥,广州竞争激烈,小号很容易被淹没。
但是武汉不同,几十万粉丝,已经很靠前了。他原以为来武汉会更容易脱颖而出,却没想到在武汉快手观众也不如广州多,涨粉速度不理想。
▲ 柴春雨说,武汉人对直播的知晓度还不高,刚来武汉直播时,经常会遇到好奇的路人凑在镜头前盯着看。而在广州,路人看到直播,会礼貌让路。
初到武汉时,柴春雨经常受本地主播排挤。有人在他直播时突然冲进镜头蹭粉,在地上打滚撒泼,有人故意把音箱和他对着放,甚至偷偷拔他音箱线。
好在有粉丝为他打抱不平。住江汉路的“骚叔”是柴春雨的老粉,曾出面“教育”了一番欺负他的人,从此风浪平息。
每天直播结束,柴春雨会迅速将脚架、话筒、自拍灯收进背包,拖着音箱赶地铁,到汉口北再骑一段电动车。回到城市边缘的住处,已是深夜。
对他来说,直播是场游击战,一个地方的粉丝收割得差不多了,就要换另一个地方。他的下一站,可能是上海。
刚开始在街头唱歌时,柴春雨会在脚边摆一个钱箱,直播收入稳定后他把钱箱收了起来。现在即使遇上一定要塞钱给他的路人,柴春雨也坚决不要。
来武汉后,有不止一家酒吧向柴春雨抛出橄榄枝,他全部拒绝。直播的收入和驻唱差不多,但是,直播是给自己当老板,驻唱始终在为别人打工。
做过无数份工作的刘会晖也一样,他说,他最喜欢的就是在快手直播。轻松、自由,可以满足表达欲,结识不同的人。
在充斥喊麦、猎奇表演、社会摇和深夜暧昧直播的虚拟世界里,人们仍然热衷努力找到自己的价值,无论信誓旦旦的正能量创业,还是充满矛盾的硬着头皮坚持。
刘会晖应该也一样,即使离开快手,也会继续在别处追逐他迫切渴望的成功和财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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