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月30日,第34届东京国际电影节在日本东京拉开帷幕,作为本届电影节唯一一部入围亚洲未来单元的内地影片《异乡来客》,带着期许邀约了本片的导演大飞。
10月下旬的北京,天气略冷,与大飞导演见面的那天,是在朝阳大悦城的一个咖啡馆,他穿着朴素,跟往来于身边的路人别无他样。
尽管这是我跟大飞的第一次见面,但并无生疏。在此之前,我看过他屡获国际大奖的《残香无痕》,被镜头里体现出来的上个世纪80年代的落后与愚昧所震撼,尽管素未谋面,但我觉得,我从他的片子里能窥探到他内心里的柔软。可见面打招呼时却又能察觉到那种客气中的疏离。
大飞哈哈笑了,疯狂点头说对的对的,很多人都这么。很多现实里的好友最初相识时也有过这样的感受,但熟悉了以后他们会觉得你反而是最好相处的那一类,因为你不设防,很袒露。
“集体狂欢时,我可能是那个旁观者,狂欢也没什么不好,你可以尊重大家的狂欢。但有时候是别人不尊重你的孤单,就会体面的觉得你格格不入,不好相处。似乎大家已经习惯了独立思考被群体的热忱淹没,其实这是一个值得警惕的事儿”
对于大飞来说,情感是极其珍贵的,创作者的情感应更多地倾注在作品里,而不是在人情世故中消耗。
谈到《异乡来客》的创作初衷,大飞直言“我想触碰当下时代的一些敏感东西,人心之间的距离。
近、现代对人类影响最大的是工业革命和互联网时代,我们这代人正是互联网时代的见证着、亲历者。短短十来年,互联网彻底改写了人们的生活方式。木心先生说的从前车马很慢,书信很远,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时代已经远去了。
世界很快,而我们的心却跟不上。每个人都被裹挟着往前走,根本停不下来……”
他的表达,以及他的电影里,都有情感颗粒度很细腻的东西,而这在男性导演身上其实是很罕见的。
这大概与他的生活环境、与他的个性不无关系,他说自己大多数时候是独处的,作为一个导演,身处在孤独的处境中,难免会有意无意地去思考「人与人之间如何能更好一点?」
大飞说:如果没有当导演,我应该会是个作家或者新闻记者,我从小就喜欢写东西。
他大学考的是山西传媒学院,报考的编导却被调配到了表演系,他以为混上几年毕业就算了。至于导演,在他的概念里那都是神圣的、高不可攀的,像张艺谋、冯小刚那样的,一般人想也别想。
直到有一天,学校里有个活动请来了著名导演贾樟柯,大飞才算是活生生的见识了“导演”,看着外表朴实无华的老乡导演贾樟柯,那一瞬间,「当导演」的梦想仿佛有了间隙,再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事情了。
在《残香无痕》上映后,业内很多前辈赞赏他,其中就有贾樟柯。有意思的是,前些日子,在第五届平遥国际影展的一个论坛活动中,他就坐在贾樟柯的身旁,像是冥冥之中的安排。
谈到入围东京国际电影节,大飞的心态特别平和,「这只是说明评委喜欢你这个作品,你的作品里的“光”刚好被他们看到而已。」
从《残香无痕》相依为命的兄弟俩老大、老二,到《异乡来客》里失去儿子的老贾以及从未有过父爱的小七。这两部电影里,主角的家庭永远是残缺的,我问大飞,你为什么一直在关注到这些底层人的悲苦?
大飞说,人间从来不缺疾苦,也无法避免。作为创作者,我们不该视而不见,关注他们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本能。
另一方面也和自己的成长经历有关,我在少年时期有过一段敏感的时期,特别脆弱,每天胡思乱想很多,那些东西就在心里生了根。
他7岁的时候父母离异后,便跟随着奶奶一起生活,到了12岁上了初中的时候父亲再婚后把他接了回去,新的家庭常常让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,久而久之和父亲间的裂痕越来越大,直到有一天,他选择了离家出走。
他一个人扒火车辗转了几个城市到了省城太原,饿的不行甚至还要过饭,也有受到过好心人的救助,这些生命中的温情,他一直记得,他的电影里,也处处流露出普通人对陌生人的善意和温情。
因为觉得在家里得不到爱,他曾经离家出走三次。直到第三次,初中毕业后,父亲觉得再也管不住他了,索性给他拿了路费让他去外面闯荡。
辗转了几份临时工后,他又一次被辞退。那天下着小雨,他失落地拿着一瓶啤酒在一处屋檐下避雨,一只流浪狗在行人的步伐中躲闪躲着来到他面前停下,在两眼相望的那一瞬间,他感觉自己和那条流浪狗一样。
那天以后,他放下了流浪的执念,决定重新回到校园。但是由于没有参加中考,无法进入普通高中,最后只好上了职业高中,但至少,他收起了那颗不安的心。
职高的那段时间,大飞沉迷上了写作,于是主动跟班主任申请了最后一排的空桌,埋头开始写小说,每天拿着本子写,写了很多,直到后来被人把本子扔到厕所里,挫败感太深了,一下子就什么也不想学了。
作为一个在山西小镇长大的青年,他之前一大半的人生,都与自己的家乡的息息相关,所以他的镜头下,那些形象细致入微,非常生动,你甚至觉得那些人物就生长在故事里。
而正是因为这三次流浪的时候,有过火车车厢里农民工给他馒头,有过扫马路的老大爷把他收留到家里,有过好心的饭店老板联系他家人,正是这些温情的瞬间在他的心里发了芽,才有了他作品里反复出现的那些人性光芒的瞬间。
但是,一直拍这种「文艺片」,没有商业片来得有影响力,只有做爆款电影,才能一夜暴富,像大飞这样对内容极其苛刻又不善于搞关系,怎么能让更多投资人知道你,愿意投资你呢?我不由表达了担忧。
对于青年导演普遍面临的焦虑问题,大飞有着清醒的认知。在他看来,青年导演首先要理解生活的本质,要经得住平凡,耐得住寂寞。
“我们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,单从这一点来说,就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,所有的挫折,我都看成是一种历练。”
他说他从来不拒绝商业化的,电影本身就具有很强的商业性质的,是脱离不开的。商业片意味着你有更多观众的可能性,这个是每个导演向往的。对于多数青年导演来说,起步时候的拍摄资金往往都是东挪西借的,这直接局限了你的选择,不是大家不想商业,而是商业不起来。当宁浩导演手里只有三十万的时候,他只能拍《香火》,但当他有了三百万的时候,他就可以拍《疯狂的石头》了。
“大家往往会把投资小,在电影节拿了奖的影片归纳为文艺片,这其实是一个很笼统的说法,我一直没觉得自己的影片有多文艺。我不是那种追求沉浸在自我情绪里的作者派,而是一直在寻找跟观众之间的情感连接。《残香无痕》在上映前很多人都觉得是部很文艺的片子,大家观影后才发现这是部地道的剧情片。影片上线后被很多自媒体制作成故事包在抖音、快手里传播,点击率甚至达到了一个亿,这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,没想到这个故事可以沉的这么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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