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庭上,一个面色蜡黄,身穿蓝白色条纹衬衫的中年女人,正悲凉地讲述着自己这12年来的惨痛遭遇,说到动情处时,她甚至几度落泪。
法官话音刚落,在场的人们纷纷将目光投在她的身上,憎恶、解气、嘲讽……众人复杂的目光,似乎在诉说着女人罄竹难书的人生。
她曾以团伙作案的方式拐卖妇女儿童85人,将生病“无法卖出”的男婴丢下高桥。
这个犯下诸多恶行的“魔鬼”,在逃亡的过程中被同行拐卖到大山深处,以3500元卖给了一个老光棍。
此后12年里,彭洪菊无数次遭丈夫家暴,最后被打成偏瘫,当警方上门抓捕时,她甚至喜极而泣地说:“你们怎么不早点把我抓捕归案啊!”
让人感到好奇的是,彭洪菊是如何走上人贩子这条不归路的,老谋深算的她,又为何会被同行骗到深山里拐卖?
在那个物质条件较为匮乏的年代,养活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但彭洪菊的父母却没有因此就重男轻女,反而尽心尽力照顾她。
然而,彭洪菊对父母的关爱并不满足,相比于精神上的爱护,她更渴望得到物质上的享受。
男大当婚女大当嫁,在父母的安排下,彭洪菊嫁给了邻村一个名叫陈定旗的男人,丈夫对她关爱有加,俩人结婚后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女儿。
家庭和睦、子女健康,这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,但彭洪菊对此却深感不满,原因无他,还是一个“钱”字。
彭洪菊原以为自己嫁人后能过上好日子,可陈定旗的家境比起她家也好不了多少。
“贫贱夫妻百事哀”,整天对着柴米油盐精打细算的生活,让彭洪菊的内心越来越感到烦躁不满,心里对财富的追求也日益渴望。
都说“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”,倘若身边的人都过着相同的生活,彭洪菊就算心里再不满也顶多抱怨几句,可她偏偏发现:丈夫的亲戚朋友都富得流油,一个个盖起了新房子,买上了小轿车。
“同样是靠种田为生,凭啥别人的日子就过得有滋有味,自己却是有上顿没下顿?”
彭洪菊眼红了,让丈夫打着“有钱一起赚”的口号,不断四处打听别人致富的秘诀,然而,不打听不知道,一打听吓一跳。
原来,陈定旗亲戚朋友所谓的“致富秘诀”竟是拐卖人口,而且在不知不觉中,这些人已经搭建起了成熟的贩卖链。
彼时,由于该团伙缺少人手,加上彭洪菊夫妇年轻,又是同村人信得过,于是干脆邀请他们入伙。
有人视金钱如粪土,也有人为了钱财丧失底线,而彭洪菊恰恰是后者,当陈定旗还在犹豫时,她就已经下定决心,拉着丈夫毫不犹豫地入了伙。
尽管后来她多次强调自己之所以迈入这条不归路,全是因为生活所迫,但她犯下的恶行却无一不在证明:她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。
据该团伙的其他成员交代,当时一个女婴通常能卖到150元到500元,而男婴的价格则1000块钱地步,甚至一些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,保底都能卖到几千块钱。
要知道那可是在80年代,一般工人的月薪也就几十块钱,做一笔就能捞到别人辛苦赚两三年的工资,在巨大的利益面前,彭洪菊“疯狂”了。
从1986年2月到1992年8月,彭洪菊所在的人贩子团伙共拐卖了80个儿童,5名妇女,其中有足足17人都是她一人拐卖的。
整整85个妇女儿童,不仅代表着85个无辜的生命,更意味着有85个家庭因彭洪菊等人的贪婪而被无情拆散。
那些被拐的儿童中曾出现10名体质较弱、染病的孩子,最后都被彭洪菊等人无情地丢弃,甚至一名年幼生病,“无法卖出”的男孩,直接被她丢下高桥。
同样经历过父母的疼爱,同样是为人母亲,彭洪菊却没有丝毫的道德善心,在金钱的诱惑下,她早已化身为恶魔。
靠着多次得手的“战绩”,彭洪菊成为了该团伙的最大主力,然而,犯下诸多恶行的她,不但没有半点悔悟,反而心中对金钱的贪婪日益膨胀。
刚开始,彭洪菊等人还奉行“兔子不吃窝边草”的原则,为了不引起警方的注意,不留下犯罪痕迹,他们都会极力避免在本地作案,经常跑到外地“打一枪换一个地方”。
1992年,重庆当地警方实行严打行动,彭洪菊所在的人贩子团伙迟迟没办法开张,收入大打折扣的众人心急如焚,加之彭洪菊这个头目恰好到河南“谈生意”。
于是,陈定旗头脑一热直接选择在当地作案,而他的这一举动,也将整个团伙暴露在了警方的视野中。
1992年的一天,荣昌县古昌镇珠溪乡的65岁村民杨群胜,带着4岁的孙女翠翠到镇上赶集。
作为土生土长的当地人,杨群胜对小镇再熟悉不过,在人来人往的喧闹街头,他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,两位老人当即停下来寒暄了几句,互相问候了近况。
让杨群胜没有想到的是,当他回头看孙女时,发现一直跟在身旁的翠翠不见了,老人慌了,拖着年迈的身体找遍了整个集市,却始终找不到孙女的身影。
杨群胜将孙女丢失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,老人整日以泪洗面,甚至因为伤心过度哭瞎了双眼,身体情况每日愈下。
在接到翠翠家人的报警后,当地警方迅速组织人员,四处搜寻人贩子的下落,令他们感到震惊的是,在这个过程中又陆续有人打电话报警,称自己家的孩子不见了。
接二连三的儿童失踪,足以证明陈定旗等人已经不是胆大包天,而是丧心病狂了,为了钱,他们连最低的理智和底线都不管不顾,将毒手伸向同住一县的孩子。
天网恢恢疏而不漏,根据群众的举报证言,警方经过调查很快就锁定了这是一起团伙作案,并将目标锁定为陈定旗等人。
在确定目标后,警方当即展开抓捕,将彭洪菊所在的人贩子团伙抓获,其中就包括陈定旗、何继高、李昭玉、陈定海、刘兴珍、曹登龙6名骨干成员,以及多名从犯。
根据这些人贩子提供的买家信息,荣昌县警方很快就找到了十余名被拐的妇女儿童,让他们顺利与家人团聚,而在之后的审判中,6名主犯有4人被判死刑,剩下两人分别为死缓和无期徒刑。
但案件到这里并没有结束,因为彭洪菊还尚未落网,这件事就像一根刺,横在办案人员的心中,他们暗暗发誓,一定要将彭洪菊绳之以法,而一位名叫何勇的民警,更是将她牢牢记在心上。
参与“重庆特大拐卖案”抓捕时,何勇还是个刚进入警队不久的年轻人,那一次行动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影响,尤其是在听到陈定旗等人交代彭洪菊的恶行后,他更是恨不得立马将其抓拿归案,接受法律的制裁。
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,何勇也从一个普通的警员晋升为安富乡派出所所长,然而,时间并没能抹去他对彭洪菊的记忆,反而令他越发牢记这个拐卖妇女儿童的女魔头。
用何勇的话来说,尤其是在结婚成家、有了孩子之后,才越发体会到那些丢失儿女的父母,他们内心那种无法形容的痛苦。
孩子是家庭的希望,也是父母生命的延续,俗话说“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”,对于那些丢失孩子的父母而言,他们每天都要经历剜心之痛。
为了抓捕彭洪菊,何勇可谓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,有人说在内蒙古见过彭洪菊,他就立马带人赶赴内蒙古调查线索;有人说在山西见过彭洪菊,他又带人前往山西。
一次次的空手而归、线索中断,都没有让何勇感到沮丧,他内心抓捕彭洪菊的执念越来越坚定。
每次看到那些丢失孩子的家属以泪洗面,何勇的心里就感觉像压了一块石头,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彼时的何勇并不知道,逃亡中的彭洪菊虽然一时侥幸逃脱了法律的制裁,但她却落入了比死亡更可怕的处境。
“人在做,天在看”,丧尽天良的彭洪菊怎么也没想到,她竟有朝一日会体验到那些被拐儿童妇女所遭受的痛苦。
彭洪菊之所以能逃脱警方的抓捕,其实是运气使然,荣昌县警方行动时,她刚好在河南“谈生意”。
回到重庆后,彭洪菊听到自己的老窝已经被警方端掉,就连丈夫陈定旗也被抓获,她立马伪装起来逃之夭夭。
不过,似乎就连老天爷也看不惯这个作恶多端的女人,彭洪菊的逃亡之路那叫一个坎坷。
案发之后,彭洪菊顾不上家里一岁多的女儿,为了逃命,她甚至连回去看女儿一眼的想法都没有,连夜离开了大西南,一路逃到中原地区的朋友家中。
在那里,彭洪菊整日处在担心受怕之中,她不敢见陌生人,看到警车心脏就砰砰地跳,犹如打鼓般痛击在她的心头,于此同时,警方发布的通缉令也传遍全国。
彭洪菊知道中原地区不能久留,又连夜逃往内蒙古包头,看见一望无际的大草原,她一度认为自己安全了。
但事实证明,彭洪菊想得太美了,从她踏上逃亡之路的那一刻起,报应就已经出现。
在包头,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的彭洪菊,很快就将身上仅有的200多块钱花得一干二净,为了果腹,她不得不混进一家窑厂打工,但干了一段时间后,她却没有拿到一分钱工资。
每次彭洪菊去找会计拿钱,都会被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,人在异乡得过且过,更何况是她这种逃犯。
说白了,彭洪菊自知做贼心虚,她根本没有底气去和别人讲道理,迟迟拿不到薪资的彭洪菊,最终离开了窑厂,进入一家冶铁厂继续打工。
众所周知,冶铁厂的工作很辛苦,许多男性都扛不住,更何况是过惯了奢侈生活的彭洪菊,那段时间里,她每天都累得筋疲力尽,身上遍布黑灰。
有一天,彭洪菊如往常般去上早班,突然看到几个四川人出现在厂里,此时已是惊弓之鸟的她,生怕对方是便衣警察,于是转身跑回宿舍收拾东西离开,至此再也没有回来。
人间虽广,但却没有彭洪菊半点容身之地,她宛如丧家之犬四处流浪,每时每刻都处在惶恐不安中。
在逃亡的过程中,彭洪菊认识了一个年轻的小伙,对方揣着四川口音,张嘴就是一阵甜言蜜语,把她哄得找不着北,两人聊得很投机,犹如多年不见的老友。
不久后,年轻小伙提出可以带彭洪菊到他的老家山西河曲县,让她暂住一段时间,并且帮她找份工作。
听到对方这番话,彭洪菊简直感动得快哭了,此时的她并没有发现,年轻小伙那微微扬起的嘴角,仿佛已经达到了目的。
接受年轻小伙的建议后,彭洪菊跟着对方一路到了山西河曲县的夺印村,被小伙安排住进了“亲戚”家里。
那天晚上,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,房门被打开了,一个40多岁,穿着邋里邋遢的男人向彭洪菊走来,他叫赵荣秀,是当地的牧羊人。
赵荣秀点亮了房间里的蜡烛,随后又坐到彭洪菊身旁套近乎,一开始彭洪菊还会回应几句,可随着话题越来越露骨,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被拐卖了。
说到这很多人会感到奇怪:老谋深算、经验丰富的彭洪菊,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同行拐卖呢?
当时的彭洪菊本就惶惶不安,根本不知道自己该逃往哪里,年轻小伙的建议无疑是为她指明了一条救命道路,而在内蒙古隐姓埋名打工的那段时间,彭洪菊又相继遭遇了克扣工资、工友欺负、流落街头等一系列打击。
等到彭洪菊看清事情的真相,那个同行小伙早就拿着她的3500块“卖身钱”潇洒走人了,迫于赵荣秀的暴力,最终,她不得不委身嫁给这个比自己大10岁的男人。
从1992年到2004年,彭洪菊被关在赵荣秀家的窑洞里长达12年,赵荣秀的亲戚为了防止她逃跑,还把木门换成了铁门,甚至每天都派人在门外蹲守。
整整12年,除了因患上严重的胆结石去县医院住院7天外,彭洪菊始终没能踏出村子半步,而这仅仅是她所受折磨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种。
赵荣秀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汉,家里穷得叮当响不说,人还和羊住在一起,据彭洪菊回忆,她每天都只能吃米饭和土豆果腹,12年只吃过一次肉,洗过3次澡。
最让彭洪菊无法接受的是,赵荣秀无数次强暴了她,逼她给自己生儿子,一旦遇到对方心情不好,甚至还会莫名遭到疯狂的家暴。
被打得伤痕累累的彭洪菊,只能躺在脏得发臭的床上,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恐惧地等待赵荣秀回家,在她尚未愈合的伤口上,再添新的伤疤。
这种身处地狱般的生活,每时每刻都在摧残彭洪菊的身心,她也想过自首,可一想到连丈夫都被判了死刑,那罪行更重的自己岂不是更加必死无疑。
贪生怕死的念头还是战胜了彭洪菊对眼前生活的恐惧,最终,她屈服了,彻底放弃了逃跑的念头,在夺印村过着艰苦且卑微的生活。
她特意讨好赵荣秀,乞求他卖掉家里的羊,给自己换一台电视,还说这样她就不会离开,赵荣秀觉得她说得有道理,于是给她买了一台彩电。
尽管彭洪菊的处境有了些许改善,但依旧没能改变她的现状,由于常年遭到赵荣秀的家暴、营养不良以及环境过差,彭洪菊患上了脑血栓、胆结石和严重的高血栓。
这个曾经一度令许多父母闻之色变的女魔头,如今却因身体偏瘫,只能整天躺在床上和电视相依度日。
但就像彭洪菊此前没有想到自己被拐卖的遭遇,她也低估了警方将她抓拿归案的决心,整整12年,何勇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彭洪菊的下落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,2004年1月27日,身在重庆的何勇接到了一个来自山西的举报电话,对方声称彭洪菊就在夺印村中,而且还改名为黄世英。
得知消息的何勇,当即向上级领导请示,得到抓捕批准后,他带着胡发勇、李小平两名同事连夜赶赴山西,并于30日黄昏到达赵荣秀的家门口,那一刻,何勇竟破天荒地有些紧张。
多年的苦苦追寻,终于可以将罪犯抓拿归案,让何勇不禁感到激动,但同时,他也有些担心,害怕屋里的人不是彭洪菊,再一次辜负那些丢失孩子的父母。
然而,当何勇伸开双手,重重推开那扇铁门时,他却愣住了片刻,不怪何勇做出这样的行为,而是呈现在他面前的一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。
狭小的窑洞里,垃圾丢在地上无人问津,污渍和苍蝇随处可见,整个房子除了一张床、一台彩电,几乎再也找不出像样的家具,一个中年妇女正趴在床上看电视,她浑身散发着臭味,四肢浮肿不说,身上还遍布着青紫色的伤口和血渍。
有那么一瞬间,何勇几乎开始怀疑眼前的中年女人到底是不是彭洪菊,但很快,凭借着对彭洪菊的深刻印象,他断定眼前之人就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。
事实上,12年的苦难已经摧毁了彭洪菊的心理防线,她早就做好了被警方抓捕的准备,没等何勇如何询问,她就主动承认了自己的身份。
相比于多年前的心惊胆战,此时的彭洪菊反倒有一种被解救的喜悦,她甚至哭着问何勇:“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把我抓捕归案,我想回家。”
当天晚上,在当地警方的协助下,何勇和同事押着彭洪菊踏上了返回重庆的列车。
新年刚过,春节的气息还未消失,沿途的天空不断涌向灿烂的烟花,何勇静静看着窗外的风景,嘴角挂着微微笑容。
在法庭上,彭洪菊不止一次在法官和记者面前痛哭流涕、忏悔道歉,甚至还说出“自己也是被拐妇女”的话语,但人们一眼就能看得出来,她的这些鬼话连篇,其实就是为了减轻处罚。
直到这一刻,彭洪菊对死亡的恐惧,依旧战胜了她内心的道德底线,然而,不管彭洪菊如何狡辩,她最终还是难逃法律的制裁。
纵观彭洪菊的恶行,皆起源于“贪婪”二字,她的一生,真的应了那句“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”。
彭洪菊因贪婪走上了人贩子这条不归路,但同样因为贪婪,她也经历了被拐卖妇女所遭受的痛苦;
她为了追求奢侈的物质人生而丧失道德底线,但在和赵荣秀同居的十二年里,她也体会到了苦到极致的生活;
彭洪菊拆散了数十个家庭,到最后也将自己的家庭毁灭殆尽,她为之牵挂的女儿整日以泪洗面,父亲更是不愿见她最后一面;
“人在做,天在看,善恶皆有报”,善良的人会被社会尊敬推崇,为恶者则必将受法律的严惩,生而为人,当心怀善良,时刻保持内心的道德底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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