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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
02-04

光膀子光头纹身、戴粗金链…他们号称快手第一天团

  原标题:快手第一天团天安社的红与黑 cosplay 黑社会引发的追捧效应天安社为人生的“成功”下了一个看似荒诞的定义,更为荒诞的是,这样的“成功”却在

  原标题:快手第一天团天安社的红与黑 cosplay 黑社会引发的追捧效应

  天安社为人生的“成功”下了一个看似荒诞的定义,更为荒诞的是,这样的“成功”却在快手上为人认同,受人追捧。

  见惯肤白貌美腿长胸大的美女主播,短视频直播的资深用户一定难以接受这样的走红方式:

  一群光头纹身的东北口音大汉,戴粗金链子大手表,一天三顿小烧烤,在镜头里脱光膀子露出啤酒肚,摇晃着赘肉在KTV里嘶吼。

  在下载量超3亿、拥有4000万日活用户,内容多为自虐、挑战生理极限的短视频平台“快手”上,被贴上浅薄、低俗、Low逼标签的天安社,是一个高调而又隐秘的网红团体:它由近百个以“天安永某”为注册名的账号组成,坐拥数百万忠实粉丝。

  自成体系,独成江湖的天安社,构成了快手上的“第一网红天团”。有人说,因为有了天安社,网络上多了很多“黑社会”。

  牢房里烟幕弥漫,水泥墙上“积极改造早日回归社会”的血红色标语下,七八个穿着蓝色囚服的犯人,正坐在麻袋上端碗吃饭。

  光头囚犯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,擦了把鼻涕,甩手丢到另一个囚犯永兴脚下,沉着嗓子命令道:“吃了它!”明目张胆地挑衅,马上就要引发一场狱中血斗。

  大兴一处被布置成牢房的废弃厂房里,这条时长不过一分钟的电影片段,在半个小时内NG了5次。

  “咔!过!”坐在监视器前的导演终于喊了一声,片场紧张的情绪才算舒缓开来。

  2016年12月22日,网络大电影《天安社之义字当先》开机当天,几十名天安社成员统一穿着黑色服装,双手搓香朝天三拜,祈福这部讲述天安社成员之间“友情道义故事”的电影能够“收视长虹”。

  下午3点,第一场戏终于拍完。天安永兴裹着绿色军大衣,瘫坐在监视器前的马扎上,抽空打了个盹儿。

 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40多岁的男人脸上露出疲倦的表情。相比于天安社在快手上营造的“黑社会大哥”形象,这表情太过脆弱无助。

  在网络上,天安社被大多数追捧者视为“混社会”的成功者,他们背景莫测财力雄厚,和香港澳门的黑社会大佬多有来往。

  在天安社成员发布的视频里,创始人天安永兴大多在居中位置,他的兄弟或抄手站立身后,或在两侧拱卫。

  他的快手头像用了自己和“崩牙驹”的合影,这位澳门黑帮大佬曾因黑社会首领罪被判入狱。同样留有合影的,还有因出演黑帮大哥角色而被大陆观众熟识的陈惠敏,据说他的线K的大佬。

  一条名为“稳如泰山”的视频,在快手上有超过5000人点赞。永兴扮演的大哥,抄起电话喊来手持长棒的一众恶汉,把向他要账80万的来人团团围住。

  这些具有自导自演性质的视频段子,显然在快手上很有市场。在一年多时间里,永兴在快手上发布了900多条视频,坐拥100多万粉丝。

  在互联网直播的红利期,一个数量庞大而又长久被忽略的群体,正以一种主流价值观看来有些荒诞可笑的方式进入互联网,摇身成为众人朝拜、可以变现的网红。

  天安社便是其中之一。他们在快手上走红,并被贴上“黑社会”的标签,是从2015年8月9日的一场结义开始的。

  结义地点在河北涿州三义宫,相传这里是《三国演义》里刘关张三人桃园结义的故里。

  当天,近百名天安社成员大多从北京驱车而来。车都是“一水儿的好车”,虽然有人“是从朋友那儿借来的”。

  气派上的讲究还包括衣着,黑布鞋黑T恤白短裤,一群人打扮一致,大多留着光头,挺着啤酒肚。特别的造型吸引了当天三义宫里所有游客的注意。

  喝掉一次性纸杯里的饮料,跪地磕头上香祷告之后,天安社成员同声高诵一段半文半白的结义誓词:

  “我们自愿在桃园结义故里,效仿先贤,结为异性亲兄弟,在今后的人生事业中,有福同享,有难共度,拳拳此心,天日可鉴。”

  这场像是机关单位年终总结的饭局,留下了一张在网络上引发热议的合影:在酒店大门前,天安社全员脱光上身分排站立,露出啤酒肚和纹身。

  结义视频上传当天,点击量“蹭蹭上涨”,没到夜里就突破了400万,数字吓到了同为创始人的天安永义,“虽然之前有预感,但真没想到有这么高”。

  在微信上聊了近1个月后,我终于被允许参加一次他们的聚会,去看看现实中的天安社成员是群什么样的人。

  这次饭局安排在北京南四环外一家开在居民楼里的韩式烧烤店。饭局上,不少人穿着同款的LV平底鞋,天安永达腋窝里夹了只LV手包。他一边举着手机直播,一边抱怨饭店里“信号太特么差了”。

  一脸恭敬的餐馆老板穿了件貂皮外套,选了个最靠边的座位亲自作陪。如果不出意外,他将成为最新一位加入天安社的成员。

  永兴像是掌控着话语权的家族族长。他自称喜欢水浒崇拜宋江,觉得自己和宋江一样能为兄弟两肋插刀。“为什么宋江是一百零八条好汉的大哥?人家是呼保义、及时雨,能带着兄弟们做大事儿!”

  厨师点燃一团火,烘烧一道虾球,饭局的气氛也好像被点燃,几个天安社成员拿起手机打开快手:“烧烤走起啊,红红火火啊!”

  同为创始人的天安永义负责天安社的对外事务,相当于“宣传部长”。他告诉我,天安社成员中有退伍转业的军人,有做微商搞代购的创业者,有承包快递公司的小老板,有创立服装品牌的小网红,有经营东北大米的生意人,“都是吃过苦,混过社会的人”。

  永义说自己已经在北京漂了18年。这个甘肃天水人,在北京搞过摇滚扛过钢筋卖过盗版盘,直到在三里屯开了家纹身店才算稳定下来。

  快手网红、人称“双刀达”的天安永达, 在这次饭局上开朗活跃,在觥筹交错里放声纵笑毫不顾忌。而在此后我与他的一次单独会面时,这个30多岁、已成人父的东北汉子有些腼腆甚至拘谨,在聊天时不住抽烟,坦言北京依然会让他时常感到无助。

  永达说,自己为兄弟进过好几次“局子”。有一次被人砍了3刀,住了一个多月医院,四哥永兴带着兄弟们几乎天天来陪床照顾他,“你说这感情是不是拿命换来的?”

  租住在北京东四环附近的永达,说自己每隔一段时间,都会找个北京周边的寺庙躲起来清静清静,“一个人想想事儿”。

  天安永义同样说自己好静,一般很少参加兄弟们的活动。除了跑到附近球场一个人踢上半天球,他更多时间躲在自己的纹身工作室里。打开快手,从起床洗脸开始,直播自己的一天。

  在他的快手视频里,天安社随便抽烟喝酒吃饭,“几秒钟就有几万几十万点击量”,而自己辛辛苦苦搞的“纹身创作”,一个月下来点击量还没有一万。他很落寞,感叹“网上懂好东西真东西的人不多”。

  在善良和丑恶被无差别聚焦并放大的互联网上,有人为了营销给自己贴上标签,也有的标签被其他人贴上。爆炸式的信息在掠夺眼球的同时,让人无暇也无心去剥开标签探寻本源。

  磕头换帖、同饮血酒、对天盟誓,当结拜这种曾在中国民间盛行的抱团互助方式,结合了引发全民狂欢的直播热,天安社在快手上的走红,似乎可以看做是一种必然。

  在快手,这款用户以二三四线城市为主、高中以下学历用户超过三分之二的APP上,天安社被当成了“神”。

  已身价千万的“快手第一人”MC天佑,在他的喊麦作品里向粉丝反复灌输的是“帝王、江山、称王、称霸”,鼓励粉丝成为“一个有钱有面子的社会狠人”。

  “快手第一天团”天安社,则向粉丝具体诠释了什么样的人才是“社会狠人”。他们在快手上向粉丝直播和展示的生活方式,有着四五线城镇青年们向往的权力、地位和金钱。天安社为人生的“成功”下了一个看似荒诞的定义,更为荒诞的是,这样的“成功”却在快手上为人认同,受人追捧。

  在我从快手上联系到的天安社粉丝中,19岁的河北承德人木易(化名)年龄最小。他初中没上完就辍学回家,找了份保安的差事,一天24小时吃住都在厂子里,快手是他打发时间的唯一消遣工具。

  在真实与虚幻交织的平行世界里,送礼物是粉丝取得网红关注的最直接方式。298“快币”一顶的凤冠礼物大致相当于人民币35块,木易最多一天送出过4个,宿舍的保安嘲笑他傻,“把钱都给黑社会了”。

  因体弱多病在学校老受欺负的经历,让木易有点沉默寡言。他崇拜那些在学校里“混社会”的学生,向往成为武侠小说里飞檐走壁呼朋唤友的侠客。在他看来,天安社是一群“讲情义的大哥”,是他“羡慕并将努力成为的偶像”。

  他曾在快手上给每个天安社成员留言:“哥,你们还收人吗?”答案是否定的。天安永兴在他的快手主页上说“天安社从不收人”,那些打着天安社名头拿钱收人的,“都是假的”。

  就在天安社结义两个月后,二十几名形似高中生的男孩也在三义宫结拜。“效仿先贤结为异性亲兄弟”的口号稚气未脱,在镜头里很多人忍不住笑场。

  2016年10月,一个名为“忠义商会”的社团在山东郓城结拜。结拜者也穿黑布鞋黑T恤,光头纹身,开路虎豪车,在“忠义兄弟感乾坤,商会兄弟心连心”的横幅下三拜九叩。

  红粉与黑粉并存,崇拜与嘲讽交织。“黑社会”既是天安社赖以成名的方式,也是“黑粉”们对天安社嘲讽的靶心。

  知乎上有人提问“如何评价天安社”,为数不多的回答全是挖苦和讥讽,有人把他们定义为“中国cosplay黑社会的先行者及泰斗”。

  但天安社“不怕黑粉,也不怕模仿”。他们自认为和那些跟风者不同的是,他们在快手上直播的只不过是自己的“日常生活”,他们是“正经的”生意人,自己过好了还不忘“做慈善回报社会”。

  翻阅天安社成员的快手主页,几乎都可以找到标注“天安社送温暖送爱心”的视频,这些视频配上“好人一生平安”等背景音乐被高调展示。

  一条“送温暖”的视频显然是在夏天拍摄的,穿着白短裤红T恤的天安永耀站在奥迪车前对着镜头一脸庄重:“天冷了,我代表天安社兄弟商会走进大山慰问孤寡老人,希望老人在寒冷的冬天感受温暖。”

  和身穿破衣拎着大米的老人合影,在车前盖上印有“天安社商会”的红布,慈善现场的横幅和标语让人恍惚置身某场感动中国的颁奖现场。

  高调的“慈善”,让天安社收获的是来自拥趸们更为忠诚的追捧。木易在QQ上连用了好几个感叹号:“黑社会敢这么高调吗?做好事的人能是黑社会吗!!!”

  和模仿者相比,天安社显然更有网络营销意识。“天安社”被经营成了一个充满商业性质的IP。“天安社”3个字被注册成了商标,天安社成员可以免费使用。“天安永酒”和“天安社大米”已在售卖,淘宝上还出现了“天安社同款沙金项链”。

  “人生就俩字儿,得劲儿!”这是天安社兄弟在快手上直播时常用的结束语。他们光着膀子喝到满脸通红时会吼上一嗓子,开着豪车在高速公路收费站对着镜头集体亮相时,也会吼上一嗓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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