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2月12日,农历辛丑年大年初一,刺猬公社(ID:ciweigongshe)在北京的一家电影院门口听到了这样的抱怨。
查询猫眼、淘票票等主流购票平台可以发现,位于北京市朝阳区的“华谊兄弟电影汇”,不分时间场次,票价统一为680元/张;条件稍好的英皇、金逸、UME等影城票价,更是轻松超越三位数。想要几十块钱看场电影,只能选择位置偏僻的影城或者午夜场。
这种现象不仅仅出现在北京等一线城市。在很多四线小城,春节假期的电影院同样价格高企、人满为患。热门时段高达近百元的票价,也让小镇青年们和大城市“原地过年”的人们一样,高呼“看不起电影了”。
“散场了,旁边大哥起身就走,女的留他,说看看彩蛋,大哥说啥彩蛋啊,导演出来道歉啊?”
“大家为啥不敢骂刺杀小说家难看,主要是让严肃文学给害了。一听双雪涛,严肃文学,我看不懂说明我不够严肃......”
但像是在恶补上一个春节档的“欠账”,还是有更多的人们走进了电影院。根据国家电影局在2021年2月17日(农历正月初六)公布的数据,春节档总票房已达75亿元,其中《唐人街探案3》超35亿元、《你好,李焕英》突破26亿元......
贵、“难看”、人多,为什么还是挡不住人们创造了一个空前繁荣的春节档?这样的繁荣背后,又体现着怎样的商业逻辑?
从北京到四线小城,一到春节电影票就贵到离谱,并不是2021年才开始的。早在2019年春节,北京青年报就报道过“河南信阳某影院的黄金时段电影票价超过百元,一张《流浪地球》电影票价格为160元。”这样的价格,甚至赶上甚至超过了同时期北京的电影票价。
大城市里的近千元票价并不奇怪,一些设施精良、硬件傲人的放映厅,平时的票价就在三位数,相对城市的人均收入水平而言,涨幅相对有限。而在“低线城市”情况则不同,大多数小城影剧院的票价平时只有小几十元,春节档票价则翻番上涨,在一些群里,还出现了电影票二手转让市场的现象。
第一重因素,是春节期间发生的从大城市向低线春运百度地图迁徙大数据显示,2021年2月1日-7日,全国迁徙规模指数为1686,同比2020年农历同期下降49.7%。这意味着,相对于往年近30亿人次规模的春运,2021将“只有”约15亿人次参与到这场大迁徙中来。
这仍然是一个天文数字。而那些重新被注入年轻人口的低线城市,其电影院的数量往往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。供远小于求,涨价也就很自然地成为了低线城市电影院的必选项。
特别是2021年。一场疫情,让国内大部分电影院在2020年春节档颗粒无收,预想中的“报复性”观影也没有来,整个2020年的全国总票房仅为204亿元,是2019年的大约30%。
在电影院的影票涨价解释中,爆米花、饮料等零食用品是制定票价的重要因素,但在2021春节期间,电影院并不允许在影院内吃零食、喝饮料、脱口罩。2020年之后,深深领教过了种种不确定性因素的电影院,也不得不抓紧这个难得的春节档,用翻番的价格尽快“捞”一笔,用以应对越来越变幻莫测的未来。
春节档电影这种娱乐形式本身,也从被抖音、快手占领的“小镇人”中收复了一部分注意力。
对于抖音、快手们来说,春节是一个必须抓住的增长机遇——频繁的人员流动、充足的空余时间,让短视频、直播等相对廉价的娱乐形式很容易一传十、十传百,在人群中扩散普及开来。
正因如此,最近两年,快手和抖音先后拿下央视春晚的红包互动合作伙伴,消耗巨量资源的背后,就是为了争取这宝贵的“春节流量”,特别是占领更广大的下沉市场,实现产品数据的跨越式增长。
快手在2020年春节期间以锻炼组织力为主,数据求其次,在最新一年里,快手的春节行为上升到运营能力爆发期,拿到不错的成绩。这在内部很多人眼里“有些意外”。而抖音在极限时间里,完成拼多多留下来的艰巨任务,力推视频搜索和视频社交,在春晚时段发出12亿红包。
但仍有一个问题——短视频和直播受限于小屏幕,私人化更足,满足不了家人团聚、共同娱乐的这类场景的需求。这种需求一方面能够被电视满足,但又解决不了在观看电影中获取社交货币的新型需求。
这就是抖音快手留给电影院的机会。由于春节档电影“合家欢”的特质,即使是低线城市这类短视频产品高度渗透的地方,人们的注意力也会暂时离开手机小屏幕,催生了相当多的“出门看电影”需求场景。
这也就不难解释,为什么四线城市的电影票,一到春节就突然变贵;此外,这还能解释,抛开制作水平,为什么历年春节档的领跑者,往往是家(国)叙事、适合全年龄、一家人观看的作品。
细细想来,这些电影在内容好看度、深度、思想力、完整度等方面并没有超乎预期,虽有卖相,但槽点不少——《刺杀小说家》,特效和形式大于内容,“冒蓝火的加特林”过于出戏;《唐人街探案3》,物化女性,喜剧变尬剧,白瞎了IMAX;《侍神令》,本来以为是陈坤周迅主演,你却给我看屈楚萧和沈月;就连春节档最大黑马《你好,李焕英》,也被指出了过度煽情、陈赫的出演太多余等槽点......
相比豆瓣微博等社交内容平台、猫眼和淘票票这类专门的购票平台,以抖音、快手为代表的短视频社区,正在成为新的影响电影评分的平台,甚至由此衍生出了一套区别于豆瓣等平台的电影评价体系。
平台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影响力,开始主动运营、策划电影相关的内容。在2021年的春节档,快手就上线了“大话春节档”,邀请毕志飞等知名电影人讨论、分析时下热门影片。值得注意的是,知乎等问答知识类的社区也通过“小蓝星推荐”等评分体系,试图重构一套电影评价系统。
相比豆瓣、微博,短视频等内容社区更为下沉,对于低线城市的用户产生了更大、更直接的影响力。受此影响,人们对春节档电影的评价方式,也从口碑传播和参考专业评分平台,演进到了直接在短视频等内容社区参考影视KOL的观点。
在这种情况下,对一部电影的吐槽或者“种草”,就能在更广阔的场域间传播。一些“经典”的吐槽金句,在短视频的加持之下,在平台上的二次创作和传播的过程中,也能碰撞出新的兴奋点。也就是说,因为短视频平台,一部电影的妙处和槽点,“出圈”起来变得更容易了。
这个春节档之中,《唐人街探案3》派出了刘昊然在抖音直播制造话题、《你好,李焕英》的主创团队在抖音“云路演”、《新神榜:哪吒重生》也邀请到了罗永浩,在抖音直播中为电影代言......
整体而言,《你好,李焕英》《唐人街探案3》《刺杀小说家》《人潮汹涌》《侍神令》《新神榜:哪吒重生》的票房第一阶段直接与营销效果有关,短视频平台成为目前营销战争最直接的战场。这对一些影片而言,强行在春节档上线可能并不是最佳选择,因为它们要直接在资金投入、影院关系、营销效果等方面与竞争对手“拼刺刀”。
但电影上线后,营销效果的势能会因为电影本身和观众感受出现调整。在2021春节档期间,最明显的变化是《你好,李焕英》与《唐人街探案3》之间的较量。前期《唐人街探案3》的期待值一度超乎市场预期,预售票房近10亿,随着口碑下陷,“矮子里拔将军”,《你好,李焕英》乘风而上。
根据电影平台灯塔的数据,截至2月16日上午9时30分,中国电影市场2021年度总票房(含预售)突破100亿元。只用了一个半月,中国电影市场就完成了2020年的一小半“业绩”。
这个成绩,放在世界范围内也是罕见的。瑞银也在近期发表报告表示,春节期间创下强劲的票房表现表明中国电影业扎实的需求。该行指出,(疫情)大流行影响下,可能缺乏进口电影供应,供应量仍将保持波动,但由于需求稳定,内容供应充足,瑞银仍然对中国电影票房表现有信心。
春节之前,港、A两地影视类股票一路走高;节后开市,挟春节档大胜之威的电影公司也有望迎来更大的一波行情。相比2020年的惨淡,从这个春节档的火爆中,人们完全有理由期待一个持续火热的电影市场。
但在2021,不确定因素仍然广泛存在,特别是起伏不定的疫情,仍然是影响接下来一年电影市场的最大不确定性。
疫情之后,人们开始重新走进电影院。在接近一年的空窗期,很多人的电影购票平台使用习惯“归零”。2021年火爆的春节档,也将让购票平台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中,迎来一次规模较大的洗牌。
谁能重新掌握用户、培养起全新的用户习惯,也就能在票务平台的两强之争中获得先机。
而一个可以确定的趋势是,在新的一年里,短视频和电影行业更加紧密地结合起来。
从15秒到两个小时,小屏幕和大屏幕,这两种内容形式之间的距离,被“云路演”“直播推荐”“短视频片段种草”等方式,变得前所未有的近。过去,电影想要破圈,更多地要依靠海报、专访和平面广告。现在,短视频社区成了电影作品新的破圈利器。
2021年2月18日,农历大年初七,随着人们的逐渐复工,春节档也要告一段落。2020年北京新发地菜市场疫情期间,曾有人对比过新发地菜市场交易额和中国电影票房:2019年,前者是后者的两倍多。全国的电影票房乘以二,还比不上北京的一个菜场。
电影票房、票价本身,也是经济的晴雨表,也是一座城市经济和人口活力的参考指标,在互联网时代,更是与内容社区、票务平台深度绑定。这个“价量齐升”的春节档,也恰恰预示着2021年的电影行业、互联网行业和整个经济社会,都将迎来一个向上走的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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