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年后广东人的第一件事还是喝汤。”不为别的,只是为了扛过这阴冷阴冷的天气,用些好料来炖汤,滋补一下全家人。
鸡肉下锅焯水,加姜片料酒去腥,精挑细选四个羊肚菌,再顺手抄起前一天泡发好的鲍鱼仔,添入玉竹、芡实各20克,食材下锅,隔水炖煮2小时,加适量盐提鲜调味。之后便是开动环节,几乎一气呵成。
在镜头前,独自享受着刚刚煲好的汤,一手持勺,一手抚锅,让手与口同时享受属于广东人特有的“温馨时刻”。靓汤入口、咀嚼食材、吸吮每一滴汤汁,最后一口下肚,每每吃完,再叹一口气,打出具有标志性的饱嗝,“挺饱的”,这才完美。
“春祛湿,夏散火,秋润燥,冬进补”,冬日要吃老鸽汤、萝卜羊肉煲,夏天要吃冬瓜盅、海底椰雪梨膏、葛花玫瑰茶……从夏至秋,从冬至春,建立“芳芳一人食”这个抖音账号以来,芳芳从没想到,通过在抖音电商卖货,可以让家里的老店起死回生;更没想到,有朝一日可以和一百多万网友一起分享广东美食。
以粤语歌或者粤曲为背景音乐,在广州清平路街边的食材小店,再搭配上粤语的解说,芳芳总能根据时令、节气,搭配好食材,炖出一锅好汤。
芳芳大学毕业于广州中医药大学的药物制剂专业,按照她父母的期待和身边同学的发展路径,她本应该从事实验室的制药工作。但生性爱美的芳芳提起那些工作却忍不住一笑,“天天待在实验室里戴着口罩、穿白大褂,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。”
芳芳从小就爱唱歌跳舞,大学时期就开始兼职做才艺主播,比起家人期待的稳定的工作,她总想闯出自己的一片天。她尝试过很多专业相关的工作,最后还是选择回到自家的食材老店里帮忙。
芳芳是客家人,她的父母辈全都在做食材批发相关的生意。在视频里出镜的食材店位于广州市荔湾区清平路的街头,这里也是广州最有名的干货集散地之一。家里的店铺已经开了三十多年,其中蕴含了许多芳芳的童年回忆。“这条路也叫六二三路,小时候我经常在清平路的铺子里玩耍、帮忙,从小耳濡目染学会了对食材的分辨和处理。”
事实上,这条充满市井气的老街不只是芳芳一个人的童年回忆,更是和无数广州人的集体回忆有关。哪个广州师奶没在周末去过清平路、一德路的街头购买靓货呢?花胶、鲍鱼、海参、瑶柱,五指毛桃、沙参、玉竹、枸杞……广州师奶总能对这些食材的做法如数家珍,摸一摸、闻一闻就能辨出品质和价格。
2020年开始,受到疫情影响客流减少,档口租金不降反增,这家位于清平路的食材店遭遇困境,芳芳的家人开始考虑关掉这家店。
彼时芳芳唯一的想法就是,不能让这家充满童年回忆的店铺被关闭。她拉上自己兼职时认识的做导演和经纪人的两位好友,决定一起开始做电商创业,在抖音开启了“芳芳一人食”这个美食账号。“那个时候店里的干货已经拉到别处去了,其实已经准备关店了。我跟团队的其他小伙伴说,我们自己掏钱把它搞回来,于是又把食材给搬回来了。”
2021年年底,通过大量优质短视频的积累,芳芳已经收获了几十万热爱美食的粉丝,她和团队第一次尝试直播带货,将家里的食材上架到了店铺里。第一场直播,一个多小时的时间,就把上架的产品卖空了,这给了芳芳和团队底气,也让她的家人深感意外。“家人都很兴奋,说诶哟,原来电商真的可以做成。”
后来,除了给美食短视频挂上相关食材链接,芳芳也开始了定期直播带货。早期直播时,芳芳几乎不需要讲解产品,来直播间的都是老广饕客,对这些食材的做法再熟悉不过,只要商品一上架大家就会根据自己的需求购买。后来,随着直播间的消费者越来越多,芳芳也在不断精进学习,在直播间讲解食材的做法和搭配。如今,她的粉丝已达到130万。
目前,芳芳的团队包括最早跟她一起创业的导演、经纪人,还有固定的摄影师。在短视频里出现的档口店员,也是老店里真实的店员。在老店持续了三十多年的食材批发生意之外,芳芳开拓出了一条线上零售的新路子。她的抖音店铺里,最畅销的食材是羊肚菌和藏红花,还有她开发了大半年才上架的汤包。货源,则是由芳芳的家人来操持,她的长辈们都做了几十年批发生意,这让芳芳完全不愁货源。芳芳还曾被父母的生意伙伴邀请,去冷库直播,在直播间戴着厚厚的雷锋帽,身后是小哥在分拣产品,这些也都是有趣的经历。
芳芳的不少长辈的合作伙伴中,也有人受到芳芳影响,开始做抖音电商。“他们的直播内容都是比较干货的,都还在努力中。总的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吧,毕竟老一辈能接受这个东西真的是不容易。”
在芳芳的电商事业走上正轨后,她的家人对这份事业的态度也有了转变。过去,芳芳的父母总是希望她找一份稳定的工作,而现在,芳芳发现自己的父母也会偷偷炫耀女儿的事业。
“广东人本来就非常会煲汤,很多做法都是老一辈传承下来的。”芳芳这样谈及她的食谱来源,“比如我们小时候如果没胃口,妈妈就会煲独脚金炖鸡汤。慢慢就会明白,什么情况应该喝什么汤。妈妈在教我一个汤的做法后,我自己也会从医书上找寻依据,看是不是真的可以这样用,这是对消费者负责任的态度。”
学习药物制剂专业出身,还有做食材生意的长辈从小教导,谈起煲汤时的食材搭配,芳芳可谓是烂熟于心。“比如羊肚菌,既可以调理脾胃、通畅肠道,又可以拿来做日常的菜式。它的做法也非常多样,爆炒瘦肉、焖鸡、打火锅、煲汤全部都可以。”
目前,芳芳每周都会更新一到两条短视频,广东的美食文化给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意来源。“不说全国各地的,单单广东的美食就已经很多了。广东还分广府、客家、潮汕等菜系,极具代表性的顺德美食、广州美食,还有以前的御厨美食,还有现代创新、融合菜式。灵感怎么都不会枯竭的。”
在2月8日的抖音电商“寻找同行者·优质内容分享专场”上,芳芳作为优质创作者代表分享了自己的故事。她在现场表示,很庆幸自己找对了内容创作方向,用美食教程帮老店打开了新销路。“抖音电商让我们的销路广了好几十倍。一开始下单的大多还是广东本地人,后来四成都是外地客户,全国各地都有,最远的订单来自新疆、内蒙古。很多粉丝说,根本没来过广东,也没见过这种吃法,但看了视频就被种草了。”
芳芳的坚守不仅表现在她对老店的不舍。正如她在视频里总是用来做背景音乐的粤语歌和粤曲,这些都和芳芳的童年回忆有关。“时代在进步,很多东西都已经老去了、消失了。我能做到的,就是尽量把它保留。从小就跟着奶奶、外婆听木偶戏、粤剧,出去跟别人唱K,唱的歌全都是我爸妈那个年代的歌,现在的新歌,可能我都不怎么听了。”
在芳芳的视频中,总会提起“妈妈的味道”。什么是妈妈的味道?芳芳告诉南都记者,她和弟弟小时候经常被妈着喝汤。“小时候是特别讨厌,但长大以后你会发现找不回来了。那是小时候妈妈独一无二的爱。小时候抗拒,但是长大后会特别怀念,这就是当初妈妈的味道。”
芳芳的抖音账号叫“芳芳一人食”,提及“一人食”这个定位的缘由,芳芳表示,她希望通过自己的视频让忙碌的年轻人也能“好好吃饭”。“很多年轻人在大城市打拼,是独居的状态。即使在广东,也有很多年轻人已经不会煲汤了。我希望可以通过做‘一人食’的内容,让他们跟着我做,用手机刷到视频就能学会。‘一人食’,是因为一个人也可以好好吃饭,一个人也可以给自己煲汤,照顾好自己。”
对于美食文化在年轻人一代中的“失传”,芳芳仍有遗憾。“现在有些人甚至连番茄炒蛋这么简单的菜都不会做了。这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遗憾。想一想,以后该不会做菜就成了什么非遗文化了吧?那可不行。”
在芳芳的粉丝中,许多不是广东人,视频评论区里经常可以看到文化的碰撞。“我想让全国各地的人都可以了解到我们本土的饮食文化,‘汤汤水水’的文化。”芳芳告诉南都记者,很多北方人并不知道原来苹果、雪梨都可以煲汤。
“他们会觉得很奇怪,但是喝了觉得真的一点都不奇怪,很好喝。你们怎么可以没尝过呢?希望把这些有趣的东西放在短视频和直播中展现,然后跟大家说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有趣的东西,这么好喝的汤,这么有用的饮食。”
在芳芳的眼睛里,总能看到对生活的满足与对未来的希望,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,用“流行”的方式,去改变和保留那些自己坚守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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